萧锦瑟十一岁被领进雪谷习武，算是晚的，何况雪谷老人两年前碍于人情破例收了第二个关门弟子，总不至于还要再收个拖油瓶。萧忆情从雪谷老人的书房里出来，看见她等在门口，局促不安地眼巴巴望过来，抿了抿唇：“本来想问师父能不能……不好意思。那么，我教你用刀罢。”

她愣了一下，其实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还有别的选择，点点头——很多年后才知道那时他本想说她或许更适合用剑，或者软剑，那样更轻便；彼时萧锦瑟刀已用得熟了，不在乎多这几分几两辛不辛苦，只在心里想，还好是和他学的。

什么都是和他学的，故而相似到惊人，从起手到收招如出自一个模子，还有别的，处事的次序，翻页的习惯，以及写“萧”字最后那笔一竖带起一个小钩。

而一切的开端都只是没得选。萧忆情领她去剑阁，进门前拔出自己的刀给她看，在夕阳下长长的树影里闪一道凛冽的寒光。她低头看得很认真，居然也不觉得胆寒，但还是怯生生的，他教她选个差不多的，她目光扫一圈，好像不敢细看，凭直觉一指。他摇摇头：“趁手兵刃是你傍身的东西，同于性命，我知道你怕，不论是怕我还是别的什么，但既然此时有选择，不要浪费——我在外面等你。”

其实凭眼缘未尝不是一种挑法，但他想看她选。萧锦瑟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出来，拿的还是最初指的那柄。他问：“不嫌沉吗？”她不免又露出好像做错了什么的神色，手指扣紧，小心翼翼地声辩：“可是你说要选个一样的。”

她一个人挑来挑去，认定这是最像的，拿出来了，更觉得相似到像是一对，舍不得放手。萧忆情心里道“差不多”不是“一样”，看着她，还是没说出来，笑笑：“那就这个。”

当时他想不行再换，那也没什么，她年纪还小，不像他一样早早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岁，也不像他一样有非做不可的事，理当有反悔的余裕。但她就这么用了下来，似乎比最趁手的重量加三分，反而激出她的狠劲。

萧锦瑟做什么都带着点狠劲，人说剑是君子剑，她这样的性子，就应该练剑来磨，却只能跟他学刀。萧忆情做安排时说得轻巧，其实不得不承认他还很不适合为人师（当然也没让她拜过师），他自己在武学上颇有几分天赋，心知不能照着自己的理解能力教她，至于究竟怎么教，则有待于摸索。而她不懂也不问，只是练习时，遇到不确定的，专门挑他看得见的地方做一遍，若是错了，他自然要来纠正。

如是三个月，从基本功练起，居然把最基础的一整套刀法练了下来。萧忆情知道她聪明，但没有刻意跟她说过，她自己好像也就不知道，只觉得白驹过隙，一晃眼就过了这么久，心里惴惴的，总觉得还不够。他见过很多次，她会在力竭之后多练一遍，吐息都是乱的，仿佛在和自己赌气。见得多了，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萧锦瑟一怔，低下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够。”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锦瑟，来帮我罢。”似乎问她要不要来雪谷，说的也是这一句，她有些疑惑地看过来，萧忆情补充：“不是在这里，我是说，将来，在江湖上。”她本能地要点头，但好奇心短暂地压过本能，问：“什么是江湖？”他笑了一下，说：“跟我来。”

那个黄昏他们站在靠近山顶的地方，看到山下遥远的灯火渐渐亮起来，萧忆情指着远处，和她说：“西边是山，东边是海，中间的就是江湖。总有一天，我要让整个江湖都听从我的号令——你会帮我吗？”

萧锦瑟的视线从远方收回来，只是盯着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抬手握紧了刀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刹那，她觉得自己是可以选的——她只会选择答应他，然而，然而，能够自己做出选择竟然是这样好的事！

她会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她说好。萧忆情却笑了，转过身来看她，语调也不似方才，反悔了似的，劝她：“真的吗？你不要后悔。”她摇头：“这是我选的，我要帮你，无论在这里，还是山、海、是江湖，这是我自己选的。”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垂下视线，轻声说多谢，没等她回应，忽然问：“你的刀，取名字了吗？”

萧锦瑟低头看自己攥着刀柄的手，她太用力了，手指居然有些发抖，顿了顿才答：“朝露。”

朝露易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是既然他的刀名叫夕影，那么朝露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好。萧忆情这样想着，一时没说话，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不好吗？”

他摇头：“没有。要让整个江湖都知道的名字，从来就没有不好的。”

在飞机上摸鱼，不知道为什么摸成了哥给妹画饼（……）谢谢哥，很喜欢。

本来想cue一下锦瑟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取来配对的，但还是打算等下次写中元节故事的时候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