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

靳寒落 2022-04-28

谢谢靳寒落老师给我做饭!

一切开始的时候,事情很简单,萧忆情让锦瑟去上大学,锦瑟摇了摇头。学校已经基本定好(总归还是要在都里),私塾也托颇有文化的熟人找了老师,连考进哪所大学后要在哪里买套公寓都挑选妥当,只等她同意,拼搏一年就能成为萧家三十年来第一个有大学文凭的人。但是锦瑟听完之后,托起下巴,镇定确切地说,可以,但不是现在。

她刚十九岁,去年高中毕业。上学期间有三分之一时间都旷课在组里的地盘上学做事。大家都认真做应试准备时,她正跟着分家的人在池袋的街头平息帮派间无止息的械斗。大家都知道萧家的公子一番苦斗后终于当上组长,不知道的是萧家的妹妹脱离了穿短裙制服的环境,用和她投入学习的时间不成正比的成绩堂堂毕业。中国人常说饱暖思淫欲,到了这时候,就变成夺权成功便图高等教育,萧忆情从便利店经过,看到店员在柜台后偷偷做数学习题,想到要让锦瑟也上大学去。他本以为很容易就能说通,锦瑟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结果,她说不行,现在他们根基尚不稳固,哪能现在就去上学、置大局于不顾。就这样吵了一架,萧忆情终于没说什么,去都里某处的皮包公司视察工作去了。下午四点,锦瑟刚刚冲完澡,这房子的户主自己开门进来,楼道里快速流动的空气灌进房间内,她敏锐地察觉到血的味道和更浓烈的水腥。飓风从广博到令人讨厌的太平洋上来到湾区,大雨很快就要降下。

萧忆情没多说话,自己进了洗手间,龙头的声音哗哗响起来。锦瑟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SNS,她从前喜欢过的一个杰尼斯偶像正要举办回归活动,定在下个月,预告采访一并发了出来,她就躺在那看着。过了许久,窗外开始电闪雷鸣,屋子一刹那间就被照亮了,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萧忆情正从厕所出来,腰上裹着浴巾,肋骨下侧能看到绷带的痕迹。

熟悉的医生住得很远,没有在这种天气把人叫来的道理,萧忆情肯定是在厕所自己包扎过。去查账怎么会造了这种伤呢?锦瑟顾不上赌气了,让他坐下,去捡了吹风机来,一双小手在半长的许久没有修理过的发丛里翻来翻去。萧忆情在嗡嗡响声中用刚能听见的声音说,是走在路上被认错了,一个公司被收购的职员看他从楼上下来,以为是收购后开除他的新老板,拿着刀就上来了,亏他动作快,躲了过去,只是划了道小伤。最后竟然还是报警处理的。台风要来,所有人都忙着回家,他就直接回来了。

手指划过他温暖的头皮,锦瑟放心下来的同时又有些觉得受骗了,绕过扶手去看绑起来的地方。他抓住她的手,摸到上面那些拿小刀、拿匕首和拿枪磨出来的茧。锦瑟被摸得痒,轻声笑起来,像是忘了早上那莫名其妙的一架,凑过去讨亲,唇贴着唇,手仍然紧紧拉在一起。亲着亲着,他把她推到沙发上,推起吊带的下摆抚摸起来。还好早就知道天气不好,家里什么都准备周全,茶几下的抽屉里就有套。

她简直就像窗外的神奈川冲,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埋进去,萧忆情还是恍惚了一下,柔软温和,偶尔有大风大浪,从高级寓所的落地窗看出去,荡漾出一层金辉。又像他幼时家乡的河流,夜晚睡在河边就像枕在水边,持续不断地低语着。从他被带到东京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条河了,那是太久之前;不过,后来这遥远的水就自己流到他身边来……一些钝痛让他清醒过来,低头一看,满面薄红的女孩正用空闲的手压在他的伤口上,竟然在此时的动作中变成一丝旖旎的快感了。他合拢左手,握紧锦瑟的。他怅然着想,这双手上也该有些拿笔磨出来的茧。云擦出闪电,新雪一样洁白地短暂照亮内里没有光源的房间。过了一会,细密的鼓一样的雷声从远处滚来。

还是锦瑟先爬起来,虽然腿脚发软,仍撑着茶几的玻璃面站定。这时候萧忆情才察觉出自己是伤者,低头一看,大概是动作牵动伤口,又隐约泛出淡红的颜色,几日没睡的困顿又在一时间漫上来。锦瑟低低用日语咒了一声,迈开步子去厕所拿更多绷带去了,萧忆情看着她纤细漂亮的背影,想起气象厅发通告,说气旋来势汹汹,还伴随暴雨和流行性感冒的加重,在那之后,就是春天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