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楼主今日成了听雪楼名正言顺的主人，登上白楼高处的议事厅，从门口直望过去，萧锦瑟比他来得早，大马金刀地坐在玉座前面的台阶上，朝露拄在面前，看见他来，抬头笑了一笑。

萧忆情走过去，在台阶下面停住，侧了侧身子，没挡她的光，问：“怎么坐在这里？”她也不改姿势，道：“这里风景好。”他下意识地扭头看看，转回来，抬手往上指：“上面风景更好。”萧锦瑟就笑：“那儿就一个位置，我就是想坐着玩，也得等你先坐——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她这样说，显得他刚才的话像试探，萧忆情垂眼看着她，重申：“你要是想，就上去坐，不用等我。”顿了顿，接着说：“一个位置少了，要改，明天就换，你喜欢什么样的？”她心里不意外，摇头，不答他的问题，只道：“我知道你不介意，但寻常人家分家产，尚且容易闹出不愉快，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他没犹豫太久：“那就算，你想要什么位置？”萧锦瑟看他，眼睛亮亮的，说的却又不再是能明码标价算清楚的账目：“我不要位置，我要你信我。”他问：“什么程度的信？”她想了想，抬手，伸出食指画了小半圈：“你转过去。”

萧忆情便转过去了，听见背后朝露刀出鞘的声音，知道她的意思，忍不住要笑：“你这样吓不住我，你都没有杀气。”她看着他的背影，刀只出鞘一寸，手松松地握在柄上，心知他说得有理，一时迟疑，想着若此时有个什么蚊蝇飞过去也好，却没等到，最后还是把刀按了回去，想了想，又举起来，连着鞘去戳他后背。

其实她多少有些惴惴，常年练武的本能摆在那里，这刀戳出去，要是真弹回来，也是理所应当，其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放在眼下的境况里，又不免有些尴尬。

但还是戳了，戳到了，轻轻的一下，什么都没发生。

出乎意料，她还有点发愣，已听见萧忆情笑出声来，又问她：“我能转回来了吗？”她嗯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跳如擂鼓，似乎声音里带着点微不可觉的颤：“为什么？我以为会有点本能的。”他答：“有啊，但我知道是你。”

萧锦瑟这才回神收回刀来，仍是撑在地上，手指攥着刀柄摸来摸去，心跳还是很快，他想必也听得见。他问够不够，她竟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问的这个程度的信任够不够，却没想好怎么答，垂着视线，沉默着，听他又说：“锦瑟，这里不会没有你的位置，我也从不疑你。不论如何，我的身家性命里，你占一半分量。”

她一愣：“这么多？”萧忆情一时也怔了怔，才解释：“我并无别的亲人和……心上人，身家性命，除我自己，就是你，刚好一半。”原来是这样算的，她笑起来，轻声但笃定地说：“我要心上人的那一半。我爱你。”他伸手拉她起来：“我知道。要不要都是这一半。”她玩笑般反问一句真的假的，他便改口：“真不要自然算了，还能逼你不成。”她忙着起身，刀也没顾上拿，环住他的腰，立即表态：“我要！当然要！”

“你要，岂有不给你的。听雪楼上下，没有你不能要、不能坐的位置……”他说了一半，萧锦瑟忽然出言打断：“要是你的位置呢？”他想了想：“你没有这个野心，要是有……可以商量。”她摇头：“我没有，你接着说。”他笑笑，一时没想起之前说到哪里，往外面看了看，才接下去：“这里风景很好，将来，此地会成为天下武林的中心，还有更好看的——我想和你一起看。”

“我没有那么多野心，但是，你要的，我会跟你一起。”她朝着外面的阳光眯了眯眼，笑起来，往上边偏头示意，“那，你不上去看看吗？”

萧忆情往上扫了一眼，却没动：“不急，明天再看也不晚。我去别处看看，一起吗——我想把吹花小筑交给你负责。”她略想想，嗯声，回身捡起刀：“那走吧。吹花小筑，那又是什么位置？”他们一同往外走，他说：“原先有正副两个坛主，你去，当然在他们之上，你看要叫什么，譬如……”他尚在这里沉吟不决，萧锦瑟却是早有预谋，一直以来，对他在人前喊的那几声“萧姑娘”颇为中意，顿住脚步，道：“叫萧姑娘，就叫萧姑娘。”

他也停住，看她，伸出手来：“好，听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