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瑟回洛阳那天早上，才进了城门，在茶肆里喝半碗水的时间，就知道萧逝水死了。
她心里想着“果然”与“总算”，前些时日整个洛阳城都知道老楼主不好了，暗潮汹涌里，偏偏他就是吊着一口气不死，外是天理会窥伺，内是人心浮动，萧忆情坐镇楼中走不开身，她便不得不往来于洛阳周边的各个暗桩与盘口，近来一个月间回楼里的时辰得板着手指数，遑论与萧忆情见面的次数。不过除开这层“不得不”，他大概也是有意支开她，免得她在丧仪间尴尬又不情愿。
也不知道眼下这尴尬究竟躲过去没有。萧锦瑟惯穿黑衣，此时往身上一瞥才想起，因为是回去见他，今日偏偏带点红。她犹豫片刻，还是把那串相思子的手链褪了下来。
回去听雪楼门口，远远便看见门前聚了不少人。她起初以为是出殡，还想着先避一避，但仔细看看，似乎不是，走近几步，才认出来的是某个御史的手下；还没来得及细想，萧忆情在门口先看见她了，扬声道：“正巧，萧姑娘回来了。”四目相对，他朝她笑笑，示意她过去，她仍旧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他也没有解释，只向身边吩咐：“萧姑娘近来辛苦，点上，也给姑娘去去晦气。”
等到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萧锦瑟才反应过来他说“点上”的是什么——看这架势，就是那个卢御史叫人送来的，白绫还没摘尽，逼着要在门口放炮仗，这是眼看着洛阳城里的平衡守不住，给听雪楼找不痛快来了。放完了，应付完了，她扭头看见新任听雪楼主的排场，几不可见地皱皱眉，等到人都散了，跟萧忆情一起进门去，才说：“卢之安这样下你的面子，他凭什么！改日是不是……”
“不急，不是时候，”萧忆情神色淡淡的，顿了顿，看她，微微一笑，“你回来得正好。”她一愣，抿唇：“你那样说，不太好吧？毕竟……”他不以为意，道：“没什么，昨天就出殡了，所以说你回来得巧。那句话，我是说给他们听的，也叫里里外外都知道听雪楼换了主人了。何况，这边大局初定，你又顺利回来，是该庆贺庆贺。”萧锦瑟又看了他一眼，低头笑笑，没接话，却从怀里将那串相思子摸出来戴上了。
本来她还有正事该同他说，此时却不想，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并肩往回走。这样静下来，偏偏就听见前边拐角有人声——几个下属聚头说闲话，偏偏正说到那是个捡回来的贱籍。萧锦瑟停住，蹙起眉，贱籍这两个字她听得多了，说敏感也敏感，说麻木也麻木，本来是无所谓，可此时萧忆情也在，那些人接下去的话越说越难听，想来从前也没什么人敢在他面前讲这些，她没生气，却是不好意思起来。而他看着她，没有要出面的意思，只用眼神示意她过去。她并无异议，迈步时瞥见他闪身躲向一边，当时还没明白，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在廊柱边冷不丁开口：“说什么呢？”
被打断的人当然慌了一慌，慌得有限，彼此间交换几个眼神，纷纷道没什么。萧锦瑟真的有些怒了：“诸位是觉得我不能拿你们怎样吗？”他们连声说不敢，低下头，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领头的那个是楼里的老人，职位不低，虽说是该“叫里里外外都知道换了主人”，但为了这个杀人，似乎又真有些不值当。她一时下不了决定，索性扭头道：“你就别看热闹了。”
换作萧忆情现身，那几个人的态度霎时很不一样，脸色也煞白。他虽踱步过来了，却没说话，为首的那个似乎还待狡辩什么，后排的一个却蓦地站出来，道：“我听几位前辈说萧姑娘出身不好，如今身居高位，凭的是见不得人的手段——听了流言蜚语会好奇，也是人之常情，我便问了几句。如今见了姑娘，才知道道听途说，固不可信。”
他看起来不是不怕，而侃侃而谈这一番，居然颇为流畅。萧锦瑟听着，忍不住一笑：“你倒会说话。”那人朝她一礼，也不求情。她扭头问萧忆情：“另外那三个，怎么处置？”
他随口便答：“你想怎样处置，就是怎样。”又想，既然她说“另外”，分明是看重这个会说话的了。萧忆情多看了那人几眼，并不面生，但要说具体做过些什么，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要背景没问题，不妨顺势给她做个亲信——他转念又想，“想怎样就怎样”，这话似乎有些轻佻了，既然看得出她动了杀心，又是在她的下属面前，不妨再补上一句：“要我替你动手吗？”
萧锦瑟还不知道他心念电转，想了这么多，只觉得眼前有现成的刀子可借，摇摇头，问：“你叫什么？我没有印象。”那人答：“属下孟遂，毛遂的遂。”她不禁又笑：“真不愧是会说话的。那，你替我处理一下吧。”
这件事了结，再往回走，路上她渐渐反应过来萧忆情的心思，越想越忍不住要笑。好不容易进屋，别的不说，先凑近了浅浅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想你了，这一个月都好想你。”他早知道她笑了一路，也知道此时这一啄究竟为的什么，心道想念是这样就够的吗，却没说破，扶着她的肩吻回去，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才放开，任由她红着脸埋进他怀里，只觉得好久不见，她怎样都格外好看，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问：“这也是专门戴给我看的？”
萧锦瑟抬头，顿了顿才想起耳坠也是相思子，艳红的两粒，显眼得很，一时笑意便敛了三分，转念才想，鞭炮都放了，他既然不在意，那有什么好避忌的，索性承认：“是啊，想着要见你，不然才懒得。你喜欢吗？”
“好看，”他答，“眼前颜色寡淡了这么多天，第一次见红，就是你的相思子，我当然喜欢。”
送鞭炮是从剧版说英雄里学来的，我就蹭一口。
啊啊啊很老中，很喜欢。中原人，和山东人一样老中，但是褒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