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程的时候，南疆尚存余暑。听雪楼落脚的竹楼近水，晚间流萤映月。萧锦瑟倚在廊下，已看了好一会儿，近来难得清闲，没有劳神的事情可想，她也只是在这里发呆，向着浮动的萤火伸出手去，却也不是真的要接，以至于指尖上真的停了一点冷光时，反而回神惊了半霎。

小虫自然是飞走了，她收手，指尖上残余的触感拢在掌心里，这才注意到萧忆情在旁边看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月光温和，连带着他眉眼轮廓都柔软。萧锦瑟看着，心里禁不住要软一下，问他：“在想什么？”他也向廊外伸出手，扭头道：“鸥鹭忘机。”她眨眨眼，看见他指尖外几寸悬停的冷火，摇头笑笑，走了几步，忽然两手合罩住一只，回身，露出缝隙给他看：“这个比海鸥鸟要笨吧，你看，可好抓了。前两天还看见有小孩攒了一大袋子。”

他挑眉：“你也想要？”顿了顿，又说：“在雪谷时也见过……当年都没有想到要给你抓一袋子来，要么，现在补上吧。”她似乎还真想象了一番，笑出声来：“我要那个干什么！这样就挺好的。”说着，甩手让掌心里的那一只飞走了，定睛看看他的神色，问：“你想到什么了？”

萧忆情垂眼，长出气，坦陈：“总有人说我像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偶尔想想，觉得后怕。”她一愣：“为什么？”他抿了抿唇，接着说下去：“他有太大的野心，壮志难酬的时候，身边的人就成了累赘。我不想像他一样。”她对萧逝水本无好感，但也不至于当他的面评论什么，倒是忽然想起别的：“你曾经说自己只会死于兵刃，不会死于床榻，也是因为不愿意像他？”

他笑笑，承认：“是，也不全是。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功业，而后夜夜梦见母亲被困在湖底，说她无法解脱……他死的时候很狼狈。太狼狈了，我不愿像那样。其实，圣湖干涸的时候我感觉到母亲的魂魄，现在想来，也许……”他没有再说下去，萧锦瑟轻轻啧声：“你不愿意往这个方面想就别想了，既然是困在圣湖里，也未必还做什么。”他嗯了一声：“也没有不愿，只是不知道，我还应该做什么。”

“要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她想起什么，笑起来，“之前我和弱水一起，说到楼主的安排不会有错，她说，每个女孩子都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其实当时听这话，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去跟弱水较真，说她固然有这一层私心，但楼主做决定确实是从未有失，犯不上这么说；而现在，她笑吟吟地，在月色与流萤之间望着他，坦白：“你在我心里就是大英雄啊。”

这下轮到他显露出一些不好意思，避开了她的视线，抿唇时像是收敛过分的笑意，轻轻地说：“幸好你还在。”论语意，当然还有后话，但看样子他不打算再说。萧锦瑟心道倘若我死后变成鬼，是舍不得你夜夜睡不好觉的，单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你做人还挺成功——但这话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合适，她最终忍住了没说，只问：“这就是你的后怕？”

萧忆情点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指扣住了：“你今晚问题尤其多。”她顺着他的力道靠过去，理直气壮：“最近偷闲，懒得动脑子。”他低笑，说：“不是萤火虫像海鸥鸟，是你。”萧锦瑟被他揽着，最终还是免不了动脑子想了想：“你是夸你自己。”

他不说是，也不否认，只是补充：“我是运气好。”

浅代一口《藤萝月》，顺便也捏了一点剧版，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原作弱水这一句大英雄，垂涎已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