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花劝酒

2022-10-28

回到洛阳的那天晚上,楼里办了庆功宴。其实正经的那一次在圣湖排空的次日就办过了,这次要算上南楚、紫陌几个留在楼里的,规模并不大,只是十个人正好凑上一桌热闹。

萧忆情本来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架不住萧锦瑟要拉他去:“都是自己人,不用你费心思,你就当是去坐坐,又没人能勉强你什么——就是灌酒还有我给你挡呢!”她这样说了,看起来是巴不得有借口多喝几杯,真是天晓得没人拦着会醉成什么样。他最终跟去,有五成的理由是这个。而酒过三巡,她果然截下他手里的杯子:“前两天还说不舒服,别喝那么多。”

那个瞬间他略一恍惚,才想,的确在座都是自己人,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提起那场来得莫名又去得突兀的旧疾发作;而愣神间,酒杯当然被抢了过去。萧锦瑟根本没注意他的微怔,一仰头喝干了,扣着骰盅不撒手,跟当令官的碧落玩笑:“又是点大,绕了一圈了,上一个六点还是我掷的。再掷不出来,我们江大公子要盯着巨杯馋死。我还要试一次!”

无人异议,于是她摇,刚停手时南楚说若还不是怎么算,她挑眉:“我倒是不介意领罚,大杯也可以,但有人介意。”碧落拍拍桌子:“哪能让你一个人喝?快点开了,是不是六点我都要喝,不是你也罚一杯,这才公平。”一时满桌都笑,她还想卖关子,边笑边往旁边看了看,对上萧忆情的视线,他扶着她的手背,轻轻地又晃了一下。

萧锦瑟反应有些迟钝了,没往别处想,待真的开出个六点,在更热闹的笑声里再往旁边看,才忽然反应过来,挑眉,眼神里都是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他当众出千,总之没谁挑破,只是骰盅交到紫陌手里的时候,她边摇边侧过头来,声音不轻不重地同萧锦瑟笑道:“我刚刚想起一件事,几年前我看出你同公子的关系,就是因为,许多人大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看向自己心悦的那个。”

看起来是悄悄话,可她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根本就是故意的。萧锦瑟当即红了脸,说不出什么,也不好意思看别人的神色,咬着唇瞪眼。紫陌又一笑,低头揭开骰盅:“不巧了,点大,又该姑娘喝。”她就当是有了台阶下:“我喝我喝……”萧忆情似乎想拦,只是一抬手,被她瞥一眼,收了回去。这就算是揭过去了,眼看着骰子再往下传,她往后靠了靠,低低地抱怨:“你拦什么拦,就是因为你要出千。”

她酒量不差,此时只是三分薄醉,这样面色微酡、含羞带怨地斜睨过来,竟叫他看得怔了怔。但一刹间愣怔完了,他只是低低地问:“没喝多吧?”她眨眨眼:“没有!”眼看是没玩够,他也不多说什么,等到骰盅又转了一圈半,才示意要散。萧锦瑟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听见对面石玉和高欢拿“楼主什么时候忍不住叫停”开了赌局,她听着直乐,光顾着笑了,自然没说出口,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在回白楼的路上。

从这里回去有一条小路,铺的鹅卵石,她此时走得歪歪扭扭,还要嫌硌脚。萧忆情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答她:“嗯,明天铺成平的。”她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敷衍我。我明明没有很醉。”他眼看她很执着地想要走直线,笑出声来,把她揽近了些:“好,没有很醉,只是走不直,其实特别清醒。”她被抢了话,愤愤地瞪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消停了一会儿,忽然说:“其实我之前很担心……怕你大仇得报,一口气松下来,容易出什么事情……前几天病了一场,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现在看来倒也还好,没事就好。”

他低低地嗯声,没说什么,听她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几句,有些语无伦次,一时想他松懈,一时又担心。他揽着她,肩头硌在掌心里,同她说:“松了,松了的。不会有事,大仇得报,但我并不是平生只有那一件事要做。”他说得认真,萧锦瑟却完全没反应过来,想岔了,皱着眉几乎要发脾气:“很早之前紫姐就跟我说你连风情苑修整时的图纸看完都要标上几笔,可见你最不放过你自己,我看也是——怎么到了现在都是这样,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做,你说说还能有什么!”

萧忆情倒真的想了想风情苑的事,太久远,的确忘了自己标过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当时看过便随手写了,并非真的有多费心。但现在说这个,她未必听得进去,他想了想,最终却还是选择了认认真真地同她解释:“我没有觉得哪里不放过自己,只是很简单的,需要做什么,为此应当如何……都是必须达到的东西,所以要去做,也要做得到。只是这样。”

她还皱着眉,努力思索了,问:“做不到怎么办?”他还是淡然的语气,答:“没有那样的事,因为必须要去做,那就必须做得到,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的。”萧锦瑟还是恍恍惚惚的,很难理解这一切,进了屋,转过身来歪着头看他,说:“明明不是这样,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我必须要做的时候也有做不到的。”

分明不太清醒,还要一本正经地跟他较真,她这样看起来实在可爱。萧忆情被她瞪着,好不容易忍住了没笑,面上也是一本正经地,明知道她理解不了,但还是慢慢解释:“是啊,所以我刚才说,我平生除了报仇,还有其他事要做,更重要的事。”



没有(物理)戴花,标题的意思是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的反义词。

不知道为什么写出很多年味,真喜欢姐!

风情苑整修图纸那段是从剧版蹭到的,南楚跟姐说他从未放过的人是他自己,我心里轻轻一软……

不知道我哥是不是真的会这样自己画饼自己做,但我自己确实是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