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声

2022-12-16

萧锦瑟进门时,萧忆情正同自己下一局快棋,知道是她来,举棋不落,停手抬眼:“有事?”她坐到对面,摇头:“你下你的。”

他落子,想下一步,还没有决定,看见她又起身,去旁边的桌上把那碟蜜渍柑橘拿了过来,再给自己倒茶。这是好吃好喝看戏来了,他又停手,说:“吃不吃蜜瓜?还有樱桃。”她摇头,萧忆情便真的不管她了,收心去看棋局。

本来那这段不专心就是“不为也”而非“不能”,既然她坚持要看戏,那也可以。棋声在呼吸之间嗒嗒地响,连绵不断。萧锦瑟托腮看着,起初还瞥两眼棋盘,但反正看不懂,后来就只在落子声里看他。

大约半个时辰,他收手,正好看见她拿着一瓣橘,正要往嘴里送,和他四目相对,眨眨眼,再看看空空如也的碟子,转手递给他:“喏,最后一片了,给你吃。”萧忆情没有虎口夺食的习惯,笑笑:“你吃吧。”她不再谦让,嚼了,问他:“哪方赢了?”

他倒真有点讶异:“这都看不出来?”她撇撇嘴,翻白眼:“我是不会下棋又不是不长脑子!我在专心看你诶。”他不禁笑出声:“知道你聪明,那你猜?”萧锦瑟挑眉,手指上沾着蜜,黏黏糊糊地捏合了两下,声音轻巧又骄傲:“黑的。”

当然是黑的,就算本来没有想法,她一来,他心里有偏颇,有意无意就想让黑子赢——就像几年前,他尚未正式接手楼主之位的时候,楼中尚白,弟子皆着白衣,还被别人议论过几句晦气,而她独独穿一身黑;彼时大雪纷飞,她身上好像总有热气,雪沾上就化,头发也是乌亮。他当时站在楼上,一眼看过去,不觉得她被茫茫的一片白包围,反倒想,这就是破局之道。

走神间,她张着手指晃了晃:“盯着我做什么?”萧忆情笑笑,没答,握住她的手腕。她以为他只是要拿帕子擦,听之任之,而他本来也确实是这个打算,手巾都拿出来了,忽然改变主意,低头含住了指尖,慢慢舔过,再擦干净,才放开,看看她的眼神,带点促狭的调笑意味,解释:“你来我这里吃零嘴,一口都不给我留,还不许我尝尝味道?”

萧锦瑟盯着他,吞咽了一下:“你不要睁眼说瞎话,我没问你吗?刚才叫你吃你不干,现在馋这一口!何况不是还有别的吗,蜜瓜樱桃,要什么没有,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他装模作样思索片刻,点头又摇头:“跟别的不一样,这个比较甜。”

她无话可说,抿着唇又咬咬牙,忽然笑出声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倒一边笑。萧忆情就知道她憋着坏,饶有兴致等着她的下文,好心提醒:“别笑了,小心呛着。”她喝完了,终于得意洋洋宣告:“说我抢你吃的,现在茶也喝完了,你重新煮吧,我走了。”

他刚才看茶壶倾斜过分的角度,早就猜到是这一出,语调温文,貌似心平气和地问她:“你是觉得这个我不能讨回来呢,还是要引我讨回来?”看起来是后者,萧锦瑟没往外走,反倒凑到他跟前:“那你讨,你讨。”

送上门来,自然要亲。亲完了,她收了收笑意,站起身,说:“好啦,我真要回去了。”他知道是还有事,应了一声,不免多问一句:“原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她抿着唇,拖长音调嗯声,犹豫完还是告诉他:“本来有事想问你的,看你下棋,自己想到了,就没事了。”

萧忆情点点头,等她转身要走出门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叫住她:“锦瑟。”她转头:“嗯?”他敲敲茶壶,问:“不是说在专心看我吗,到底看我还是想事情?”

她一时倒真没答上来,深呼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才笑嘻嘻一字一顿地跟他说:“看你,益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