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想，萧锦瑟不记得那日说的说的是哪一场胜负，只记得她脱口而出“万一呢”，而后他们之间有令人心惊的沉默升腾起来。

良久，萧忆情笑了一下：“非得这么问吗？”不待她应答，笑意转瞬即逝，他淡淡地续下去：“倘若是楼里一般子弟，那时不过是换一个主人；座次高的，包括你，兴许会换一种活法；但是我败了，那便只有死。”

方才那种心惊的感觉依旧攀升，爬上她的脊背，萧锦瑟看着他，没说话。大概她脸色太难看，萧忆情叹了口气，安抚般拍拍她的手背：“别那么看着我，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想死于兵刃，而非床榻，否则……也怪难看的。”

“除了我能有谁看，我还能嫌你难看吗？”

她以为自己是哭笑不得，可是瞪着他，眨了眨眼，先察觉他显而易见的愣怔，而后视线模糊，眨落一串眼泪。他多少有些慌乱，声辩：“……我不是那个意思。”才说完，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也不说究竟什么意思，却低下头，没忍住笑了一下。

萧锦瑟没看见那个笑，攥着他的手，抿着唇，致力于把这无端的眼泪憋回去，又听他说：“只是我父亲过世时，模样实在狼狈，我……不想那样。”

其实还有半句，没说出口：即便知道她不嫌，他也不想让她看。大概这是自恃风度的年轻人都会有的念头，不算稀奇，萧锦瑟当然也并非不能理解，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计较另一句：“我怎么换活法，你死了，谁会放过我？我也只有死。”

明明是她自己也早就设想过的可能，说出来，还是打了个寒战，坐得离他更近了些。萧忆情的手揽住她的腰，很稳，有意用了些力，让掌心的热度隐隐穿透衣料，问她：“这么害怕？”

就算他必将面对败死的结局，在入局之前替她掘一条生路的本事，大约还是有的。他在微微的诧异中思索如何说出来安她的心，听她深深呼吸，而后扭头看他：“不是怕死。我只是想，倘若……连你也会死。”

我当然也是会死的。他识趣地没有说出口。萧锦瑟沉沉叹了口气，换了种说法：“倘若有人连你也能杀，该有多可怕啊。”

“是怕这个？”他不禁又勾起嘴角，面对她毫无道理的高估，欣然受之，没有解释，只说，“你又不必面对他。换一种活法，有新的身份，有钱，去安全的地方……”话音未落，萧锦瑟在他怀里拧身，瞪他，打断：“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报仇？”

这下他笑出声来：“你都说了可怕了。”她皱眉：“那是两回事……”还有后话，眼看她恨不得跳起来争论，萧忆情按住她，压在怀里，下颌抵在她颈边：“我知道，可我本来也没想你替我报仇。不是不信你，只是，为人兄长收拾不了的烂摊子，让妹妹接手，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拍他的手：“让我转过去再抱——行了行了答应了，当我很喜欢给你报仇吗！”愤愤地妥协过，她扭转回去，搂住他的脖子：“就非得有这一天吗？”

“说得好像明日就要死了似的……不是你非得问一句万一的？”

萧锦瑟自知理亏，咬了咬唇，嘟囔：“我想跟你一起死。”她甚至灵机一动，找到了恰当的理由，蓦地直了直身子，效仿他之前的句式，振振有词：“哥觉得这个人世很好吗，为人兄长的自己跑了，把妹妹一个人丢在坏地方，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太认真，以至于萧忆情难得的先败下阵来，摇头笑笑：“后路我会替你留，你自己选，好不好——到时候，走哪一条路，和谁一起，先走后走，都是你选，我会让你有选择的。”

萧锦瑟又咬住唇，重新抱紧他，含混地低声说：“我选哥不要死，能选吗？”

会有那样一条路吗，从来只知道江湖儿女江湖死……他认真想了，却还是答非所问：“其实我觉得，现在这个人世挺好的。”

飞快地摸了，主题是“那么我们谈谈死”。其实我的本意是给原作哥的那句“萧忆情只会死于兵刃不会死于床榻”洗一个“何能卧床上死儿女子手中邪”，但实际效果其实是“汉武帝，初丧李夫人。夫人病时不肯别，死后留得生前恩”（求你了闭嘴吧……

“但是我败了，那便只有死”也是原作，当时哥苦笑告诉女主那是你太高看我/所有人都高看我，喝喝被外人莫名其妙地高估（且因此无视许多艰难）当然是很倒霉的事但妹妹不一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