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瑟想了又想，还是确信，在最初的最初，她刚能拿着刀、站在萧忆情对面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会在她无措或者犹豫的时候简单提点，譬如向左向右、又或者是某个招式名目，但是，彼时她不假思索地照做，总是对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照理说，她应该对第一次上当受骗印象格外深刻，那时候萧忆情对着她难以置信的神情，语重心长：“难道我教了你，就是对的？你该有自己的判断。”她在被迫记住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之余，也当顺便牢牢记住那个日子，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日子。

然而没有，萧锦瑟轻易说服了自己，那根本不算背叛，也正因此，她彻头彻尾地忽略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之后的那半句“包括我”，随之而来的后果，当然是被他用同样的手段骗了又骗，几年过去了，也并无太大的长进。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她现在听了提示，下意识乖乖照做之余，还是会想一想真假，至于想明白了以后又来不来得及变招，则要另论。

所幸萧忆情倒也不是次次都要骗她，先前骗得少，近来变本加厉，但也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两句真，半句假，不算过分。可她偶尔也真有好好打一场的闲心，为此不得不认真分辨，听得多了，就觉得有时自己分明没有犹疑、目标明确，却还要听他多嘴，烦得很。

萧锦瑟今天的目标是在他手下不犯大错地走过五十招，而这已经是从头再来的第三遍。她数到四十八，遇到熟悉的招式：此时萧忆情左边肩颈卖出个破绽，和她说：“抹。”

她腰已下意识地往右一拧，调整重心，但刀还未出，忽然反应过来了，前一轮的第三十七招，就是这样，当时他没说话，是她自己被破绽引诱，一个抹脖刀攻过去，就知道是陷阱。此时她堪堪收住刀势，向后踉跄了半步才稳住，咬牙，有些气急地瞪他。眼看他张口欲言，萧锦瑟不管他想说什么，抢先打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趁着萧忆情那一瞬的愕然与无奈，她又连着攻了两招，自己在心里美美数到五十，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他问：“我是王八念经，你是什么？”

“呃，我是……”她眨眨眼，觉得此时值得偷袭，语出惊人，“我是小王八蛋？”

话音才落，小王八蛋哎哟一声，贴地向后滚了出去。

摔得有点狠，她好一会儿没能起来，直到萧忆情走过来，伸手，顺便问她：“还继续吗？”她摇头：“不要了，好累——我刚刚撑过五十招了！”

“哦，不错。”

他的笑意和夸奖好像都有点虚伪，萧锦瑟暗自咬了咬牙，没理，站起来顺了顺气，又瞥他，等他的下文，果然，他问：“刚才偷袭那招，先前不也试过吗，是什么让你觉得有可能成功？”

“我没觉得能成功……”她小声嘟囔，“我只是……你动作太快了，我没理解是怎么滚出去的。我再体验一次不行吗！”

起初还心虚，说到后来，声音提了一个度，倒有点理直气壮的意思。萧忆情挑眉，没评价什么，只是点点头：“你还有这个习惯。”

这并不意外，世人都想死个明白，人之常情而已。她这样做，未尝不是好事。他犹自沉思，萧锦瑟看着，只觉得他心里想的是将来又如何给自己挖坑，忽然叹了口气，猛地想起什么，又问：“早几年你很少这么骗我的……是因为那时候楼里事多，处处涉险，而你虽然嘴上说着不能轻信，其实还是很希望我始终信任你吗？”

他的表情有点尴尬，是被戳穿了什么的样子。萧锦瑟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疼了，满意地点点头，笑出声来。

本来是为了标题以及“小王八蛋滚了出去”写的，但写完其实最喜欢“我没理解是怎么滚出去的我再体验一次”……因为本人真是这样的啊！也正因此把这篇放在生日发了，纪念我努力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滚出去的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