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有年上没威胁过“我打断你的腿”,但是这个打断吗jpg
实话说,萧锦瑟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和暴雨一起坠下山崖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身体本能地缓冲求生,沿途撞到无数木石,暗自咒了不知道多少声脏话,疼得大脑空白,总算停下来的时候,心里在想,靠,出来前不跟他吵架就好了。
那时候,药篓还攥在手里,她瞟了一眼,几根龙舌草都还在,看着差不多够用,不算白来。但眼看高崖上昏沉沉的天色远得渺茫,多少还是有点后悔。
从洛阳出来前,她跟萧忆情争执,赌气,来了洞庭,办完事,简报都是让分舵的下属直接写了发回去的。然而她回程路过君山,想着他药方里那味龙舌不知还够不够用,身体就自己过了十二道天堑,上了君山绝壁,美其名曰散散心。再接着……雷声轰鸣,暴雨突袭,就这样了。
右腿断了,站不起来,她试着动了动,疼得脸色发白,低头盯着变形的小腿看了两眼,深吸气,硬是扳直了,喘了会儿,撕布条捆住,勉强挪了个避雨的位置,这时候才发现,身上只剩刀和药篓,伤药、衣服、信号弹,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得采草药,找点野果,安全的洞穴,干净的水,先养伤。山是爬不了了,要是找到溪流,应该能顺着绕出去。
萧忆情什么时候能来找她?等他收到简报,一定觉得她还在赌气,然后等不到消息,也不会多想,起码三五天,才会意识到她没在回程路上……萧锦瑟努力思考了一番,她有没有跟分舵的人说过她来君山,想了半天,腿疼得脑仁也一抽一抽地痛,想不起来。
完了,应该是没说。她再也分析不下去,萧忆情究竟怎么才能找到她。雨还在下,她深呼吸,定了定神,跟自己说,算了,他总有办法的。
就像她总能活下来的。
后来,她撑了整整十三天,终于还是拄着刀,拖着一条使不上力的断腿,打着寒战,发着虚汗,自己走到了山口。山口外有人,她已经有些恍惚了,下意识直了直腰,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也没辨认清楚。直到晃动的人影远远地嚣闹了一阵,再接着,有个人极快地向她靠近——这下她认出来了,那是萧忆情。
萧锦瑟没再动,笑了一下,眼前一黑,身体就往下软。旋即,她被接住了,昏迷之前,她勉强睁了下眼,甚至没能说出话来,但瞥见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气得不轻。
这是在生谁的气呢……她像是在往无尽的山崖下坠落,一直坠,没有尽头,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好一会儿,才想,山口的那群人里,好像还有风雨的人。那就好解释了,他一定是在气秋护玉吧!
要是萧忆情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脸色又会更难看一点,不过还好,他不能。他只能一手托住她,一手探她腕脉,知道她发着烧,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手上全是血泡,而更要命的还是腿,她走路跛着,骨头显然歪了,只怕要打断了重新接。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抱着她回了住处,让秦婉词处理,用帕子蘸了温盐水,慢慢沾湿她的唇。等到她醒来,眨眨眼看他,起初张嘴没发出声音来,被他扶着喂了水,再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我药篓呢?”
萧忆情脸色当即便是一沉:“丢了。”他这么说,就是看见了。萧锦瑟笑出声,指尖勾勾他的袖口:“我就是路过,随便去散散心嘛,当时又不知道会下暴雨。”
“散散心,就散到君山绝壁上去了?”他没好气,可她无辜得理直气壮:“对啊,腿自己走过去的。”说到腿,总算轮到她神情难看,迟疑了一下,试探:“哥,我腿疼。”
他嗤了一声:“那就忍着,之后更疼。”萧锦瑟“啊”一声,说话也不过大脑,张口就问为什么,他瞥她:“会自己散心,比较危险,打断了省事。”她默了默,终于还是心虚,小声嘀咕:“我错了。”
萧忆情深呼吸,尽量平和地把那口气吐出来,才跟她说:“骨头长歪了,必须再断一次,重新养。”她没看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有数,闷闷地应了一声,忽然余光里阴影一闪,还以为他要弹她脑门,猛地抬眼,可那只手只是在她额上碰了碰。
“还有点烧,等喝了药,再睡一会儿。”
她醒来的第二天晚上,自己也看不下去那截形状扭曲的小腿,但伤处还肿得厉害,她此时也承受不了再一次骨折的剧痛和消耗,只好又忍了两天。但等到真要再断一回的时候,心里难免惴惴,看着他,目光都躲闪。
萧忆情叹了口气,从她的膝盖,顺着骨头,慢慢往下摸,她不叫疼,但指尖按到某些地方,能感到肌肉本能的抽搐。他扣住小腿上下端,轻轻旋转了一下,试探错位的角度,看了她一眼:“会疼。”
她苦笑了一下,咬住帕子,又从齿缝里含糊地回他:“那还用说?”他定了定神,指节绷得发白,明明已经找准了位置,却还不下手。萧锦瑟本来偏过头,甚至闭上了眼,却又忍不住偷看他的神色:“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她心里其实是想凑过去亲他一下的,但没来得及。萧忆情是忽然动手的,那一刹那她足够放松,时机正好,于是他生生把愈合错位的骨头又断开,萧锦瑟甚至没能顾上把帕子咬回去,手一松,身体疼得一颤,腿被他死死按着,上半身扑过去,张嘴就咬住他的肩膀,边咬边克制不住地惨叫。
萧忆情仍用力按着,对准正确的方向,肌肉在他手指下抽动,直到她慢慢平静了,松手,绑好夹板,扭头看她。她还有点喘,碎发被汗黏在额角和颊侧,半张着嘴,唇角有血迹。他伸手去抹,没反应过来,低声问:“怎么咬破了?”
萧锦瑟看了他一会儿,视线从脸上飘到肩膀,再飘回来,没力气说话,但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