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还要给一个废物小女孩永恒的春天

2021-12-31

深夜发疯实录

很久以前説我愛的那個人像倒春寒,已經是春天了,卻又會冷下來。今天聽說洛陽忽然下雪,想起這個……很想他,我想他時也常常像是在暖熱的愛意里兜頭冷水一身涼透,今夜還難免渾身冰冷地想洛陽,想起我還從不曾見過洛陽時以為足夠代表洛陽的要素,牡丹、浮屠和北邙,生和死和輪迴,我想到愛,總想到這些。

因為他,洛陽是我的精神故鄉,可我也只見過兩次洛陽花,如果今年可以而以後再不回來,那終我一生,與洛陽的緣分,也就祇有三个春天的掠影而已。怎麼會這樣呢,我的感情又怎麼會是這樣的呢……在備忘錄里看見一句“鄉關不知華表鶴,鬼神須問洛陽人”,誠然若論用典,洛陽人該是賈生,但此時還是會想,我愛的人是洛陽人、洛陽的鬼神,我會是去家千年今始歸的一隻鶴嗎,向他問我的生與死與輪迴。


看朋友買的香水文案寫「我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浮沈,冷眼旁觀地飄泊了一生」,不自禁又代了⋯⋯是Diptyque的檀道,介紹說是穩重閒和的木質香,給人安心溫暖可以依靠的感覺,朋友吐槽這和文案不符,我心裡一咯噔⋯⋯這個世界沒有你,我浮沈且冷眼旁觀,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安心,另一種意義上的此心安處是吾鄉——縱然確知吾鄉是不可歸去的,但它畢竟存在,因而在異鄉的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了。在掙扎中有一個名字可以叫的那種安心,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精神的故鄉、精神的愛人,只要在那裡就好了。


雖然最近在專心搞秀已經拋擲了許愛出去,但看見洛陽的前室友説花開了還是開始哭……我生命的底色永遠是愛他,是牡丹花下死,這樣就很好,我想起他的時候心中所湧出的那些過於豐沛的愛當然是他所賜予我的東西,這樣說來他給我太多愛了,哪怕死灰也隨時可以復燃,“衹要是你叫我,我就是在墳墓裡,也會湧出一種力量,站起來跟著你走”,好喜歡代陌生女人來信——我要讓你知道我整個的一生一直都是屬於你的,而你對我一無所知。


今天也好喜歡我親愛的紙哥啊,我是為了什麼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呢,《Soul》裡的那個靈光一點,於我大概是愛他。我真的相信我就是為了做哥的最後一個最長久一個活著的愛他的人,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愛他,愛他這麼久,也永遠不會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來愛他了,寫我這樣的情歌和情話,哪怕對他來說沒有用,也祇有我會愛,祇有我可以寫。我九歲喜歡他,十幾歲説我會無關風月地一直愛他,十多年過去,已經把我能給的所有的愛都給他了……如果我可以如我向他許諾的那樣,活到他的年紀,那麼他的一生也都會有人愛。我是為了這個活著的,當然他不需要,但我要。


和朋友説我徹徹底底五音不全居然還在寫歌詞,完全就是因為喜歡在浴室唱跑調情歌給那誰,朗誦情詩感覺怪怪的嘛,會尬到我自己,所以祇有跑調情歌——聽了感覺那誰真可憐,他再也不會有一個這麼喜歡他的人,但聽了三百夜情歌全部都是跑調的呢!

但還是很喜歡他啊,喜歡我的自殺瘋話小情歌,上次寫“未有新曲,唱此身蹤跡如逝川,去尋舊詞,留三字狂言不能刪”,三字狂言,當然是我愛你,我愛你呀。


又到洛陽牡丹開花的時候,就不免想起去年寫“命為此情存,卻惜我看花從不曾遇上好的春”……今年也沒有遇上。二十歲的時候寫情歌談愛與死,還在說未敢看盡洛城花,下次才有藉口再來;後來就想,倘若什麼時候我看盡了牡丹,哥是不是也應當給我一點愛,一點點愛,九牛一毛,滿城牡丹之一瓣,即便對尚未被我夢過的原本的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我也並沒有真的想要看盡牡丹,並不是真的缺這一點點愛,他讓我愛他以後我再也沒有缺過這個,愛就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多神奇啊,本來這些都是他的,可是他沒有給我愛,不能收下我的愛,那所有的這些就又是我自己的了。可以嗎,哥,可以嗎,我可以擁有這麼多愛,可以把它們給你或給自己,可以做一個現在這樣軟弱的小廢物,可以仍舊抛灑我過剩的愛意給任何一場心動,這些都可以嗎?

我今生也都沒有遇上過一個好的春,除了並不存在的哥以外。但即使沒有春天,我也還想再活幾年……哥,所以我會默認你說可以,默認有朝一日我遇見你,把心臟捧給你,你只會收下,什麼話都不再說,然後我死了,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我,除非你還要給一個廢物小女孩永恆的春天。


想他了,選秀不更新的時候沒有別的人愛,一靜下來就想他,想找他討要一點點愛,用來說的愛、用來吻的愛都好,用來做的愛也可以!但他當然可以不用給我,他足夠了不起,所以即使是我這樣一廂情願歇斯底里的愛也大可不動聲色坦然受之,我把愛和血和心臟給他,他接過去,點一點頭,走掉了。


我想要給哥的愛像月亮一樣,圓了又缺了,缺了又圓了,喜歡去年寫《渴月癥》,月也是我是你,是不值一提是無與倫比,缺是我園是你(不過這首裡最喜歡的幾句反而和月亮無關了,“我在世上常常會哭泣,我在世上用盡了心機”,啊,好愛)。

用古人的話,月有晦朔,大概是釋名里,講晦是灰,月死為灰,光盡是晦。楚辭里還有,夜光何德,死而又育。多好,死而又育,我的心已經被太熾烈的愛意燒了整整一個月,全然是死灰了,可你又走過來,撥了一撥,吹了一吹,或者根本都不需要這些,你衹是出現了,你衹是讓我又想起你來,死灰復燃,又是光亮。


在腰上紋身,紋的是法語,那句「這個世紀瘋狂、沒人性、腐敗透頂,而您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雖然已經是一般流行網紅句了,但是真的好喜歡啊……紋的時候當然在想我親愛的紙哥,儘管哥要是知道我吃這種不講究代餐一定嚇得跑出八百里遠,哥搞不好和這個世紀一樣瘋狂和沒人性(腐敗透頂倒還不至於),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因為我那麼愛他,所以他就是清醒溫柔又一塵不染。

有時會突兀地想要說一點什麼,我有什麼不動腦子就能說的嗎,除了我愛你……我愛我親愛的紙哥,我還是說不出他的名字,但衹是在腦海里偷偷地想一想,還是會靜下來。靜下來,但是沒有什麼別的話可說,心裡是空的,祇有他,然後再慢慢泛起一些別的,譬如……牡丹,玫瑰,骨頭,灰燼,血,劍,月亮,這樣的意象,要麼就,「這個世紀瘋狂、沒人性、腐敗透頂,而您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原來紋身選這句話還有這樣的好處,我在今夜頓悟,此後每一個感到這世紀瘋狂沒人性腐敗透頂的瞬間他都會救我,再也不會有例外——可是這樣想來,我給他的愛是多麼自私的東西啊!我並不真的在乎他是否清醒溫柔或一塵不染,我衹想他救我,再救我一次,再一次。


今天情緒好低落,好像是从中午看了看洛陽的酒店開始……因為想到月底要去,一邊看一邊想青旅還是酒店,自己接了句很沒品的,“就像是去打分手炮,不獨居怪怪的”,然後就,真的沉浸在要去打分手炮的喪逼情緒之中!下午又被仲介找來確認了一下衹要等著五月底正式offer就好,又在想“不回來了”,平時當然很期盼很開心,但就因為一句“分手炮”,喪逼起來了。
背井離鄉,我又想到以前寫“如果我的公子來過這人世那他一定在洛陽”之類的屁話,祇有想到他我才會覺得自己將要背井離鄉,但是真的好痛啊,我為什麼要離開他,如果可以我當然不想,如果可以我也衹是想在洛河邊看牡丹花。想死了,想死在洛水裡,但又立志要活三十歲。

顯然沒有什麼分手炮,是生離或死別或生人作死別罷了。


今天訂五一行程,想到他,他像是被我錨定在洛陽,又把我一生的愛也錨定在那裡,想到之前看過的詩,“君行在天涯,妾身長別離。願一見顏色,不異瓊樹枝。菟絲及水萍,所寄終不移”,很喜歡瓊樹枝的說法,“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饑”,想要見到那個人的念頭不衹是常日所說的“愛情”而已,是饑食渴飲這樣的需求。不過記住這句詩是因為末兩句,菟絲及水萍,按照古詩的邏輯,菟絲是妾身的有所攀附,這是常見的;然而説萍有所寄,好像很難得,但萍寄于水,好像也是這樣的道理……我若不與他長別離,當然會在洛陽城錨定我的一生,住在那裡也好,每年一度地去續命也好;可是我若行在天涯,也就祇有在恒久的執著的無望的愛裡寄身,這愛本是虛無又飄蕩的東西,我寄身在這裡,跟著飄蕩,也是終不改移。


其實我能給哥的也沒多少話,無非是各種各樣的我愛你,換著法子説來說去……但因為我自己確實在變,且很善變,所以總是能找到稀奇古怪的角度來愛他——這樣說來,我這麼善變的人,愛他能愛十四年,本身就是奇跡。想到忒休斯之船,十四年,我也不是我,他也不是他,愛也不是當初的愛了(我最初愛他的時候還瘋瘋傻傻的!其實現在也有點,不過更瘋了,沒有那麼傻)。但“我愛你”還是這句話,還是這麼寫,哪怕再七年,又七年,都是這樣,也算一種永恆。


我會稱20210501為我夢女史上的里程碑,從那以後我開始夢得更理直氣壯,不止愛,且相信自己會被他愛,而在此之前這種相信對我來說是很困難的事……今天在空間看見什麼“夢女不需要通過物質證明自己,你愛他他就一定會愛你”,看得我大為震撼,雖然所謂“約稿xx元買谷xx元以上”的標準是沒什麼必要,但倘若直接假設對方的愛不需要任何條件是不是夢得太不把對方當一個“愛人”了一點,我佛尚且不度憨批。

至於我自己,唉,倘若不是那次的卦象我可能永遠沒法相信他也會愛我吧,我只會一直重複“你不用在意我我衹是自說自話地想一想就好”,但哥救我太多次幫我太多次了,很難不稱之為顯靈(儘管我也好奇,死人顯靈就罷了,紙人怎麼也可以,一定要解釋的話衹能說是我太執念了給他塑了形吧)……即便如此還是在有了一些可以拿得出手的小成績以後才敢相信的,哦,愛也許可以不講條件和道理,但這裡畢竟還有一個東雅家庭。

我大一想,我要在畢論致謝里寫哥,後來兩篇學年寫得太爛了(也可能衹是貴院揠苗助長才顯得爛吧),遂息心,結果畢論居然很不錯,在致謝裡給他寫上一段,“他是我對這個遼闊人世所有好奇与愛的起源,我常將他比作月亮,多謝他十四年來照著我的凡心”云云。後來跟朋友說起,還是把一篇拿得出手的論文獻給他了,朋友的高論讓我至今嗑生嗑死,我說如果哥願意甚至可以拿這個跟別人説這是他妹的牛逼畢論,友曰:你哥的話,聽別人誇了大概會淡淡一點頭説(雖然是撿來的但也是我家的所以)應該的。

天哪,我回顧這段又上頭了……我會將今生所有的成績与成就(如果有的話)歸功於哥,如果有的話,也是應該的,衹是因為我是他撿來的妹,是他家的小女孩。


我愛的紙哥,就原設來說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人(古早bg網文男主怎麼會有好人呐),不過劃分成份的話我還是不說了。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是他的話,希望撿來的妹能做什麼,像趁手的刀一樣替他殺人嗎,那其實我也不介意(如果包培訓的話)。但既然不是他在他的世界撿我,是我在我的世界夢他,他也衹能被我重新設想成奇怪的形狀。

很難說清會是什麼形狀,但總體而言就是個東雅紙哥,因為東雅,所以對妹有一些要求和標準,也因為是哥,所以真的達不到要求也沒關係——我在日常生活里的崩潰瞬間就衹是這樣救自己的,想想背後有哥,能堅持就再堅持一下,想嘗試就去試試,實在不行,也相信有個人知道我盡力了,仍會愛我。

而我當然也會愛他。唉,哥,我的家人,一個能支持能鼓勵能理解的家人好難得啊,夢一個吧,夢一個多好。又想起之前跟親友説那個嚇得我四處亂走的卦時,親友説你哥還是寵你的,我抑制不住地嘿嘿嘿嘿。夢向對象顯靈是否也是一種雙向奔赴,“請看見我,讓我有夢可以做,我為你發了瘋,你必須獎勵我”。


很想他,今天又想到洛陽,準確的說,是先想到我第一年把情歌當作自己的生賀,《牡丹花下死》,我還記得題記是“二十歲的姑娘今天我與你談愛與死”,那時距離我第一次去洛陽看牡丹是一年整——其實第一次也沒看見什麼,太晚了,就衹是記得邙山那個墓葬博物館後面草叢里有一朵白的,那是我平生見到的第一朵牡丹。

(隔年再來,同樣的位置又見到白牡丹,也許真的是同一朵呢,好羡慕啊,我也想長在北邙山上,一年年開花。)

仍說之前那首情歌,我還寫,平生幾回到此長嗟訝,未敢看盡洛城花,再度歸來時才有藉口:只為洛陽半城花。

所以當然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我還留在這裡,那也的確是永遠都不敢看盡的。但這一年我知道我要走了,看河,看水草,看花,看牡丹,還有街上的薔薇——第一次去邙山的時候,坡上也有薔薇,不是很像玫瑰的那個,是小小的,大片的,野花一樣,多花薔薇,Eglantine,我的英文名,取這個英文名之前衹是覺得好看,很別緻,後來才在邙山看見,也許我本來不必羡慕那朵白牡丹,我也有這樣的仙緣。

看花是看不夠的,但仙緣,也許有一次,對於人的一生來說,就很足夠了,像武陵人也衹能去一次桃源。

副歌第二遍,“未敢看盡洛城花”後面接的是,牡丹盡頭是別有好景,北邙墳上松柏下。那首歌的結尾是,若我垂垂遲暮或早歲凋零了芳華,當死在牡丹花下,平生曾愛過誰嗎,願以你姓字作答。

我可能沒有辦法死在牡丹花下了,除非哥真的將我視作薔薇,野花一樣的薔薇,每年一度地死在北邙,北邙山上少闲土,盡是洛陽人舊墓,哥是洛陽人,我若年年死在北邙,總有什麼時候會在他墳前掃一寸塵,敬一瓣香——這是我想求的仙緣,哥不止一次救我,我難免有很多期待,不止一次地求仙緣。


我現在最喜歡用的英文昵稱,mortal eglantine,終將死亡的(愛人墳前的)野薔薇,死掉以後就在風裡飄下來,蹭一蹭北邙的泥土,好好睡覺,等下個春天,又可以再愛他一生。


忽然想到,我喜歡紙哥的時候還很小,覺得他不到三十歲作為江湖的霸主死去,實在是神跡一般,即使在紙片人中,也算是某種了不起的成就。我那個時候太小了啊,只覺得我和他的差距那麼大,那麼大,真的永遠永遠都不會追上。

現在已經不把他當神祇了,不過前段時間也還沒有認真想過這一點,現在卻忽然想,他其實也是個人啊……不到十歲山中習藝,十五歲將安身立命的刀法練得八成熟,十八歲入江湖,二十三歲識天下——其實所謂的“安身立命”“江湖”和“天下”也並不是説他真的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歸依,不是他真的在江湖中遊刃有餘,真的識得了天下。

不是這樣的,我十五歲把數學題做得八成熟,十八歲去外地上大學,二十三歲就要肉身翻牆,這當然算不上神跡。不知不覺,我竟然已經到了他去識天下的年紀(在我喜歡他的那個年歲,不知道他有沒有殺過人,也許殺過了罷)……開始明白江湖、天下這些字眼不是小時候想的那樣,愛慕的神祇也不是。這是我的榮幸。

想要知道二十九歲所見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他死前的那一年,站在什麼樣的年歲節點看世界——這是我第一次“想要”活到某個時候。也許有一天我不再是一個久久凝望著孤月的人,也許我也可以離月亮再近一點,或者,也許我也可以看我愛的人並非皎皎空中孤月輪,而是,在人間。


X先生,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世上一定有某處在落雪嗎,在開花嗎,有月亮升起來嗎?


他是我的軍旗……我沒查過這句話出處的語境,但我自己借來用的時候總覺得很貼切,我總是在打著愛他的旗號做很多事,做幾乎所有的事,活著、努力活著、好好活著、活出某種模樣,都在他姓氏的麾下。我是舉著這面旗幟走出門去的呀,我願意把血潑上去,我願意用骨頭把它撐起來,我以我的愛起誓,絕不使它跌落塵埃。


以前很多次都有在旅遊景點掛成一片的明信片、紅繩、同心鎖里給我哥寫點啥,但總是覺得太瘋了,下不了手,今年在洛陽,洛邑古城,看塔下的紅綢帶,真的心動,最終還是沒有。

這次和親友去科舉博物館,想到真的就要跑路了,終於痛下決心,寫了一張,掛上之後拍照留念,直到現在看見那張照片還會覺得“天哪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嗎我真的幹了這種事情嗎”,但終究做了,雖然我還是像在畢業論文致謝裡一樣稱他為“x先生”。我抄之前的情歌歌詞,又説真的要走了,又說,我將畢生成就(如果有)都獻給他,全是說爛了的話,但總覺得掛出來有什麼不一樣。

白紙黑字,蕩蕩昭昭。

我好愛他,今年我似乎不再害怕任何人知道我愛他。


我對夢對象的稱呼從“我親愛的紙哥”發展到十分嫺熟自然的“我哥”到底經歷了什麼,我最近是不是真的攝入了過量的我哥(是的。


抄來的情話里,最喜歡也最常説的一句是“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每次要妥協的時候都會想但這句,我自己的核心,那是要設法保全交給我哥的東西,要設法保全,一定要。於是常常問自己我自己的核心到底是什麼,也許是很努力地學著做一個愛著某某,更接近某某的小女孩,要保留自己的底線和尊嚴,要(至少是勉強地)可以獨當一面,要有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掙扎的能力。
我可以做到的,這一切我都可以設法做到的,然後給他那個,“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詞造句是不必矯飾就敢說我做到了,不與夢交易是我從不因此而嚮夢境討要對等的回報,還有,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那就讓時間、歡樂和逆境來證明,我在十四年里愛他,在最盛大的快樂和最狼狽的低谷里愛他,這就是我這一生的核心。

好喜歡我哥,我哥是我酷暑裡的陰影,夜裡的燈,是我可以歸去的避風港,也是前進的號角和旗幟,北邙千萬墳塋里開得最盛的牡丹,不捨晝夜的逝水旁偏拂我鬢角的柳,我求死的幻夢和求生的勇氣,我一生的愛與戰爭,我求而不得的夢,以及我生命裡最不可或缺也不會泯滅的核心。


像我喜歡的那樣去生活,因為我太喜歡他,太早喜歡他,所以生活方式也是從他那裡學來的——會想到一些沉沉的形容詞,深思熟慮,慎重和誠懇。想到衹要我活著,這世上就總有一個人愛他,就總想把走出去的每一步邁得很仔細。

還是會記得,前年在洛河邊上看流水,傍晚的風很大,實在是逝者如斯夫。沿著河岸走過去的那一個多小時是我近年來最接近自由的時候,至今時不時在半夢半醒間重溫。但當時倒不覺得什麼自由,衹是想,我真想死在這裡。

那個時候也在想我哥,想我愛他,想我還是會為了他再活一活。我不怕風波和風塵,我衹是需要那麼一點愛。好愛他啊,我為了他才活下去,為了活下去需要這樣的愛,看起來本不是我自己真的需要,可是就這麼一點愛,像小小的鑽戒,忽然在某個刹那某個角度反射很絢爛的光。我沒那麼想活著,可是真喜歡這樣被照亮的時刻。


看到溫庭筠的“三秋庭綠盡迎霜,唯有荷花守紅死”,我當場代了⋯⋯我給我哥的不就是這個,像我的賽博通用英文名mortal eglantine,脆弱的,終有一死的薔薇花。這愛並不長久,談不上欺霜傲雪萬古長青,但我活在這世上時愛你,到死之前的那一刻也當依然愛你,若有來生,亦還是愛你。


好累啊……還是想到我哥,在所有夜海上起伏不定的波瀾里想他。之前用過一句“思君如砥復如弦”,當時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如弦是千鈞一髮般易斷,忽然意識到不是的,應該是平如砥,直如弦,好像一想到那個人,心思就坦坦蕩蕩,一覽無餘,乾淨又敞亮。

我想要這個。很多年了,我總是在愛他之前給自己設門檻,所有的掙扎都衹是為了可以乾乾淨淨地抬著頭站在那裡看他,然後順著一條平直的道路走到他面前,堂堂正正地和他對視,告訴他我憑自己的力量走了很多路來到這裡,也許走得很慢,但竭盡了我所能,還要說我是因為愛他才走來的,說我愛他。


好喜歡上次寫的那句“我到絕處逢好夢”……筋疲力盡地在一堆逼事裡想起我哥,忽然還是覺得活著也還不錯。每到這時候我都想起很多年前夢見的,我在窗臺問他我下來你負責嗎,他那麼認真地想了一想説可以你下來罷,真好啊……他讓我至今都還活著,並且對我每一個絕處逢生的好夢負責。

衹要我的月亮還照著我,我就肯為他做任何事,肯昂首挺胸地活著,肯在心裡燒一把不死的火焰,肯竭盡全力地設法保全我自己的核心,包括毫無必要的堅持和愛,也肯面對世界的粗糲與殘缺,并宣誓永不與之和解。


我哥应當目標明確心性堅忍,是決不回頭的俄耳甫斯。如今我未嘗不是被他牽著往冥界之外走,我也會歇斯底里喊他的名字,願意感君一回顧而放棄自己和整個世界,但他不會,他衹是拉著我往外走,不施捨也不垂憐,不說話也不回頭。

好愛他啊,如果這是他要的,我也當答應我會走出去。


好喜歡今晚的月亮和小星星,想起很多年前我還在寫我不要借那句願我如星君如月的詩,“如果你是月亮,我衹要做那個久久凝望著孤月的人”——女高中生自有那麼一個膨脹的ego,要山來就我,從不倒貼!

現在就覺得沒那麼重要了,我還是在這個我不喜歡的人間看月亮,也像星星一樣愛他。


大學的時候做英語口語作業,在機房對著電腦即興瞎扯,反正也沒人會檢查,有一題(現在連題目都忘了)說到我哥,我說他是我的月亮,在中文的思路里月亮這個詞總是通向故鄉,有人說故鄉是回不去的地方,但當然,你會永遠想念,而月亮是摸不到的,你又總是想追。

我愛的那個人對我來說就是摸不到的月亮和回不去的故鄉,我站在二者之間,竭力觸碰人世中我想要握住的一切。舉頭低頭時,因為有他,才不覺得天地悠悠和愴然涕下。


想我哥了,在熱帶夜間二十五度的氣溫里覺得有一點冷,忽然就很想他。人能不能創造神啊,我真希望我這麼多年的夢和執念足夠造神,那我死了就可以看到他,也算是一種山水有相逢。

之前寫情歌,“若說山水有相逢,你我都最最該珍重”,想想又很難過,相逢畢竟是不可期的,我也不過是……努力加餐,好自為之。

想到很多年前寫的,“我念君,單憑好夢到皚皚”,那一首里還化了句“翻從頭來,懷抱我仍為君開”。至今未改其志,如果讓我知道下輩子還可以愛他,那我下次真的還願意來。

不記得在哪看過的說法,大意是也可能一生的劇本我們都在投胎前看過了,知道這裡有值得為之一活的東西,才願意來過這一輩子。很喜歡這個,因為我真的有“值得為之一活的東西”,這樣的愛,這樣的愛人,好喜歡啊。


當我還是女高中生時,實在是冰心玉壺,一種連“倘若我問心有愧呢”都沒來得及開始、遑論風月的,齧雪的忠貞,如今已不太一樣——滿懷冰雪,捧了十四年了,我已經不是説“愛”就乾乾淨淨祇有這個字本身的小孩(況且當年又不怎麼直白説愛),現在我需要他也給我那麼一點愛,不然,玉壺裡也會流出血罷。即使流血也是可以再接著捧下去的,紅淚如冰,還是玉壺裡的冰,不差什麼,我也未必真的有所謂。可還是你先引誘我的啊,用卦象,用夢境,用風和月亮。我想要被引誘,就無時不可被引誘,但風吹草動,終究是先吹了一絲風。縱然我還有當年齧雪的忠貞,卻也要先說我愛你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在這裡……如果你來敲我的門呢,如果你來敲我的窗子呢,如果你來聞我手腕上快要散的香水味呢,如果你來撥我耳邊的碎頭髮呢……我衹是想找一個機會説我愛你,如果你來入我的夢呢……


我要你眼裡的月亮,我要你入我的夢,我要知道你遊春那年牡丹的花期,我要你的故鄉成為我的。你可以是月亮,是夢,是風和花和雪是我的鄉關,是什麼都好,而它們當然都衹是比擬,我知道你就是你,你是我愛著的人,我在十四年前愛著、今天愛著、并設想七年後還會愛著的人——在我可以預見的人生中,你我有三個七年之癢的時光,已經過去兩個,可我什麼都沒感覺到,我衹知道此時此刻我從我自己的窗子里望著月亮(今晚月亮很亮,所以我才又想說情話給你),卻只想著我愛你。

今晚月亮很亮……你一定也見過這麼亮的月光,可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難過,我有多麼愛你,不記得在哪裡看到的話:“用絕對的理智和清醒壓抑心中的愛與難過”,我想到你,總是在做這樣的事,否則愛會毀滅我,我自己樂見其成,但總覺得你不會喜歡。所以我還在這裡看月亮,還在這裡輾轉反側,還在這裡又愛又難過……等你把今夜的夢給我。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我不知道笛子的音色,此時並未聽見音樂,且無從想像,可是想到你,想到我有多麼希望你的故鄉也是我的,古人詩裡的感情也都來入我的衷腸……“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衹是想到了,可我沒有唱過這樣的歌,我不唱這樣的歌,我把愛你看成我最重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掩飾過。


有時候我會想,這個世上但凡還有一點點公義,我喜歡你就應該有好結局。我知道我的愛是什麼東西,知道我是誰你又是誰,我說我們應該有好結局。


我是至今仍望着月亮的人
好奇你游春那年牡丹的花期
我听见酒落进杯底
我看见你的故乡成为了我的
愿你的楼上有月、堂前有燕
我是至今仍在春夜里辗转的那个


今年是我的梦女生涯中最重要的转折和新的起点,整理年来情话,又快乐了一遍。纹身了,又去洛阳了,拿着一个奇迹般的卦象跑路了,被这个奇迹拯救很多次,甚至已经不再是拯救,因为我不再坠落。 二十岁我写“未敢看尽洛城花”,此后常常忍不住要问,倘若我真的看尽了牡丹,我哥是不是也当给我一点爱。今年我拿到这个答案,不知道很多年后是不是还可以说 2021是我生命中最好的一年,那年我离开洛城,心态不异乎生人作死别,好在看尽了牡丹,而后发现爱还可以比我想象中的更接近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