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远征南疆，出师不利，才过澜沧江不久，便遭遇一场恶战：萧锦瑟领着的一行人在歇脚的神庙里被迷障困住，所幸她准备得充分，应对及时，没折损太多人手，然而撤退时，她殿后，没出得来，庙宇轰然倒塌，竟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余下的人里能做主的就是资历最老的钟木华，退出来前，萧姑娘用传音入密跟他说：“是那岩山寨。通知楼主，情形比我料想的还棘手。”此时他也唯有匆匆安抚人心，再跟随行负责联络的龙虎山弟子交代——好在他们这一队人也并未提前太多，楼主很快也就会带领人手过来了。

萧忆情得到消息的当夜就动身了，星夜兼程，还是赶了整整一昼夜的路。在此期间钟木华也领人试着搜索周边，始终被那岩山寨最外围的阵法挡住，一无所获，人心已不免涣散。为了赶路，萧忆情带的人不多，但他来的时候，在场弟子的精神皆为之一振。

然而他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又细细问了当日的情况，蹙眉望向竹林深处，有猜测，却不能肯定，最终道：“我去看看……不用跟着。”钟木华近日深知此地的诡异，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编织出完整的句子，便见他难得流露出几分焦躁：“术法上的事，本来也不必你们抵挡，不必说了。”

没有人再敢质疑听雪楼主的决定。不过萧忆情本来也并不打算逞这个匹夫之勇，只是试探着深入，才意识到这并非一条适宜折返的路。他此时才蓦地感到后悔，倒不是因为自己就这么来了，只是想，不该派她。

但不是萧锦瑟还能是谁呢，滇中的术法不同于中原门派，即使是岚雪阁，收集到的资料也不算太多，而她最擅长预判可能发生的情况，最适合探路……他其实知道她并不喜欢做这些，只是他开口，她就会去做好，而他终究还是派她来了。连日奔波后萧忆情的旧疾似乎有复发的迹象，他低头，看见自己紧握刀柄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竟然怔了一怔，在心里和自己说，还不到慌的时候。

于是他凝神又去算方位，渐渐深入，拂晓才临近山寨，靠在树后稍稍歇了一阵，露面前又在心里想“匹夫之勇”——这种事他做得不太熟练，但终于还是解决了。像他千百次告诉自己的一样，萧锦瑟还活着，被人架到他面前，然后跌进他怀里来。

有铃铛般的声音乱响了一阵，她贴着他，止不住发抖。他已经知道那岩山寨拿她试蛊，无暇细想，她低低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等她又重复，才知道说的是“铃”，猛地反应过来，出刀挑断她手腕脚腕上系着的几串银铃。铃铛落地的时候还在响，终于止住了，萧锦瑟才慢慢放松下来，伏在他身上，说不疼、没事，等他交涉完了，很轻地问：“我们回去要多久啊？”

萧忆情来时用了大半夜，阵法在变，不能原路折返，回去少说也还有两个多时辰。她听了，尽力在他背上调整重心：“你一直背我吗？”他有点想笑：“怕我背不动？”她伸直胳膊给他看：“你刚才就手抖了。”右腕上有一道血痕，是挑开银铃的时候划的。他默了片刻，道：“现在没事了。”

她含糊地嗯声：“那，你稳一点，我想睡，回去再……现在还有铃声吗？”他皱了皱眉，没顾上问她回去再什么，答没有，听见更含混的一声应答，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一路上萧锦瑟半睡半醒的，睡也很不安稳。临近扎营的地方他问要不要自己走，她想了想：“算了算了……失踪就够丢人的了，不差这个。”他那时便有些怀疑：“你腿没事吧？”她否认得快，然而不能走倒是真的——忍到进了门，才说：“帮我把蛊虫拿出来……一会儿恐怕又要动了。”他问在哪里，她坐在床沿，挽起裙摆，仰头红着眼睛看他：“……缅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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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锦瑟已经累得脱力了，但也许是困过了头，不很想睡，有气无力地看他躺在旁边，这才想起来问：“你一直没睡？”他嗯声，没睁眼，环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看起来实在很倦。她抿了抿唇，自言自语般：“是我大意了。”

“你要是还大意，就没人……”萧忆情话只说了半截，懒得讲下去，头又低了低，贴着她，“别动。睡了，起来再说。”她看着他的脸，心里有点想凑上去亲他一下，但他胳膊环得紧，也就算了。

是你自己的损失。她在均匀的呼吸声里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