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

2021-12-01

“从你开始工作的那个时刻起,一直到你完成的时候止,即使这全部工作需要一年的光阴,你也不可以说一句话。你说出一个字,就会像一把锋利的短剑刺进你哥哥的心脯。他们的生命是悬在你的舌尖上的。请记住这一点。”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洛阳城里一个新兴的江湖小门派的首领失踪了,为了延续那份家业,他的妹妹答应给天理会的总舵主做妾。从前江湖上的传闻纷纷扰扰,有人说,她聪明漂亮会办事,坐门派里第二把交椅;但也有人说,不过是乐籍里捡来的玩物,上不得台面。至于眼下这个进了仇人家门的新妾,却是个不会武的哑女。

天理会的总舵主指了名要纳她作妾,本来是顺着传闻里那一套随口说的笑话,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也都当笑话听,但对面答应得爽快,他倒不好改口了。所幸只是个籍籍无名的门派,在城里划个地盘躲着,成不了气候,那么,比一般的买妾也不多费些什么。当天他早把这件事忘了,喝了酒回府,听管家说了,才想起来。管家和他说,本来三当家带了几个人想来看看热闹,见正主不在,新妾又是个哑巴,便走了,可临走还说,长得倒标致。

总舵主摇头笑笑:“不过是个妾,他觉得好看,下次聚会叫去给他陪酒。”顿了顿,又问:“哑巴?”他一时想不起来那小帮派的名字,更不知道她的名字,顿了一顿,问:“那女的,是哑巴吗?”管家只道不知,想想又说,倘若是冒牌货,找个好的也就算了,不至于这么敷衍吧。他嗤声,又笑:“也是,他们那什么楼虽然不成气候,但风情苑的婊子可是一绝。”

于是他去见那个新妾,她住得偏僻,廊上很暗,他又喝多了酒,刚进屋,一时眼晕,只看见个人影:“哑巴?”定了定神,她站在他面前,眼睛很亮,点了点头。方才那一声倒不是问她是不是哑巴的意思,不过他也懒得再问她叫什么,又打量几眼,美则美矣,凶了点。他有点信了不是冒牌,但还是掐着她的脖子按在床上:“拿个哑巴来糊弄我?”

这一下来得突然,她却没慌,看着也不怕,只是摇摇头。“你真是那个……”总舵主想了想传闻的说法,“萧忆情捡来当妹妹的乐籍?”她犹豫了一下,点头。他拍拍她的脸:“既然是真的,哑就哑了。但我要是不喜欢,赶出去,之前那些条件也都作废了,知道吗?”她的眼神忽然又凶巴巴的,很快垂下视线,点点头。

既然本是抢地盘的仇敌,凶也有凶的乐趣。他无所谓这个,扯开她的衣服。她闭着眼,睫毛战栗,又不显凶了,看得他怜香惜玉,动作也和缓些。过了会儿他才发现她并不是个处子,低声骂了句骚货,抬眼看见她半张着嘴,喘息也不出声,顿时恼火起来,抬手甩了一巴掌:“说不出话就罢了,叫也不会吗?”她还是没声音,望着他摇头,眼里水光盈盈。他不知是消了气还是更烦躁,把她翻过去,一双手腕钳在背后,跪趴着压在床铺里,操得狠了,蝴蝶骨微微地颤——好歹有点反应,不至于像是操个死人。

于是新妾就这么关在了后院里,没赶出去,顾忌她的身份,怕她打探什么,等闲不放她出门,但偶尔也叫去酒宴上作陪。她太安静,常常叫人忘记她的存在,但有时话头也会落在她身上,明嘲暗讽的。还有一次,某个天理会的弟子说到,从前和她打过交道,知道刀法很漂亮,应当舞来助兴。她只是摇头。总舵主见过她手上握刀剑磨的薄茧,也试过她没有内力,此时又起了疑心,当场没有发作,事后便把她扔进地牢里。

他只说关几天,不说是“几天”,也不说关着如何,后来像是忘了这么个人。大半个月后去看,她好像学会服软了,本来蜷在角落里,有人靠近时微微发抖,看见是他,犹豫了一下,跪起身来,拉住他的衣摆。他把她压在铁栏杆上操。大概是好几次冷水泼的,她有些低烧,体温比平日高,手臂横在栏杆上,被铁锈磨出血,但腿软得快站不住了,不得不更用力地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胳膊上。她仰着头吸气,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远处透风透亮的窗洞,她闭上眼,好像听见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咬住了小臂,无声地哭起来。

那天总舵主把她带出去,还安置在原先的住处。她在地牢里挨了鞭子,身边没有人照顾,伤总是不好。隔了几日,他掐住她腿根上的伤痕,她险些叫了出来,从喉咙里溢出极轻极细的半声呻吟,闷在床铺里,还好没被人听见,只是窗外有振翅声猛地一响。等晚些时候总舵主走了,她开窗偷偷翻出去,墙根下有只雪白的鹄鸟,敛着翅膀,看上去像受了伤。

她蹲下来看着白鹄,张了张嘴,指指自己的喉咙,指指它。白鹄的毛羽拂过她的手,摇头,眼神里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她垂着眼,将一个小竹筒系在白鹄的足上,系完了也没抬头,一直掉眼泪。白鹄蹭着她,轻轻叫了一声,等她看过来,又压着声音叫一声,她好像听懂了,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没有一点声响。她挥了挥手,白鹄恋恋不舍地看看她,便飞走了。

临近年节时,她又被拖去地牢一次,这回是为了问某事是否出自她的指使,而她只知道摇头。到后来,负责的天理会弟子似乎也觉得这样逼问一个哑女荒唐得很,但这一笔账又不得不算在她头上。她上次的伤才好不久,这次伤得更重,但哪怕是几乎昏过去了,还是死死掐着掌心,一声都没哼。

除夕她被送回屋里,年饭还算像样,晚上下了大雪,床榻也是冰冷的。她早早睡下了,又冷得睡不着,听见窗棂被叩响,起来开窗,白鹄飞快闪进来。她笑得眼神清亮,很快被裹进暖绒绒的羽翼里。

后来天理会的总舵主不再来找她,也许是忘了,厌倦了,或者防范。她有余裕安心养伤,过得轻松很多。刚入夏的时候,洛阳城里变天了,失踪一整年的听雪楼主现身,当日便领人进攻天理会总舵。她在后院也听得到动静,出门没几步,听见高处有人叫了声“姑娘”,抬眼望过去,认得是听雪楼暗卫里为首的江秋白。对方跃到她面前,行礼问候,紧接着捧上一把刀,是她的朝露,说是楼主让给她送来的。她接过来笑笑,点头致谢,跟着他往中庭去。

庭院里的缠斗只剩下收尾,血腥气很浓,浸在夕阳余晖里。萧忆情隔着半个院子看见她,和正说话的下属打了个手势,便快步迎过去:“锦瑟……还好吗?”她点一下头,正要开口,看见他襟前有血迹,便是一惊。他说:“没事,皮外伤。”顿了顿,又说:“快结束了,方才又找出一个秘道,已经安排人手去追了。交待完这边善后的事,我们就回去。”

她点点头,他便转回身和刚才那个人接着说下去,过了会儿,又问她:“这边还有什么要处理的吗?”她顺着他的手指往周围的建筑看了一眼,想说烧了吧,动了嘴唇,却没发出声音来,实在太久没说过话,几乎要忘记怎么出声,她咬着舌尖,有些迟疑。萧忆情看着她的眼睛,掌心覆着她的手背,安抚地握了握,才扭回头吩咐:“萧姑娘说烧了。”

回去的路上,坐在软轿里,他说:“抱歉。”萧锦瑟抿着唇,笑了一下,摇头。他又问:“嗓子怎么样?”她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答:“没事,只是不太适应。”声音很虚,几乎全是气声。他握着她的手腕,指腹画着圈,一时沉默,良久,她又说了一遍:“我没事。”说完垂下视线不看他,咬住了唇。

天色已经很暗,萧忆情送她回房间,刚进门,正要点灯,她靠在门背后,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步子没迈出去,在昏晦的光线里看见眼泪,心头软了一下,吻她沾湿的脸颊和眼角,低低地劝:“你哭出声来罢。”她看着他的眼神,和白鹄的眼神别无二致,果然是这样的一句话,她哭得更凶了,还是没有声音,伸手环他的腰。他忽然忍耐不下去了,吻上她的唇,继而是仰起的下颌和脖颈,再往下时,听见她轻轻哼了一声,猛地停下,抬头看她。

她喘息着,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轻微地发抖,见他停了,犹疑地开口:“你……”他扶着她的肩,问:“可以吗?”她点点头,又嗯声,自己解开衣带。他抱她去床上,从散开的衣襟间又吻下去,有些伤疤还没有消,看得出印下去时是恨不能撕裂她的力道。她这时已不觉得疼了,只有点痒,且渐渐情动,喘着气,颤着手指扯他的系带,扯开了,身下已经湿透了。

他直起身,伸着水淋淋的两根手指给她看,她下意识便舔上去。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一怔,脑海空白,只觉下身硬得发疼,抽手又俯身吻她,边慢慢操进去。萧锦瑟曲起腿,膝弯贴着他的腰,两个人的喘气声格外鲜明。过了会儿他听出喘声浅了,凑过去,吮着她的下唇,把带着几丝血腥气的唇从她本能咬住的齿列里剥出来,接着摸到她的手,扶着一只手环在自己肩膀上,再去找另一只,推开扣紧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轻声又劝:“不要忍了,锦瑟,不用忍了。”

她简直要软成一滩水,浑身都颤,高潮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要尖叫出来,最终也只是死死掐着他的肩膀,喉咙里挤出短促的半声,旋即瘫软下去,大口喘着气,腿根痉挛。他退出来,性器紧贴在她大腿内侧又蹭了几下,精液溅在腿心和小腹上。

她呼吸平定些了,才想起来慢慢缩回手。萧忆情侧躺在她旁边,有些晃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拨开她颊侧被汗或泪沾湿的鬓发。她侧身看他,瞥见心口处的伤,虽然位置看着凶险,但伤得很浅,即便一直没包扎,血也早就止住了,方才动作间裂开,此时又在床单上染了点红色。他顺着她的视线低眼看,说:“床上弄乱了,今晚要不要睡我那边去?”她嗯声,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处,他握住她的手:“不妨事,比起那个,你怎么样?”她起初仍然只是说:“没事。”顿了顿,看他一眼,说:“饿了。”

他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眼里都带了点笑:“把这个忘了,我这就……”他说着要起身,忽然被拉住。萧锦瑟把脸埋在他怀里,肩膀耸动着,他抱住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后背哄她,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哭出声来。